陈唤京站在门口,一阵沉默。
他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还有另一种开门的方式。
仿佛感应到他心中所想,悬挂在陈唤京腰间的剑鞘化为一把明亮的长剑,好像一束光,一只白鹤那样亮,整个山洞都被这把剑照得纤毫毕现,让人能看见那些岩石上的,岁月的痕迹。
陈唤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上次见到这把剑是在什么时候?
万剑沉寂之地,一身白裙悄然舞动,一袭黑衣如影随形,两把剑锋芒交错,从清晨一路到黄昏,与其说是打得难分高下,不如说是暧昧地纠缠不清。
她有一双比月还温柔的眼,双眼散发出比星还耀眼的光,让人想在无尽的长夜中白头在这万剑沉睡的死寂之地,永生永世,缠缠绵绵。
不同于陈唤京的沉默,孤鹜剑显得异常兴奋,不停地叫唤着。
阿陈,你看我亮不亮。
亮不亮?亮不亮?亮不亮?
感觉到身后的雨声变得急促,陈唤京的呼吸声仿佛也变得急促起来,他收起怀旧的心思,迈入了山洞之中。
这座山洞并不大,甚至于可以说狭小,小到那把剑不能自由地在天上飘忽不定,它顶顶当当地在山洞中四处碰壁之后,只好又变回悬在腰间的剑鞘。陈唤京这时才发现,不是那把剑太话痨,而是这山洞太过狭小而产生的回声。
剑识通心也会有回声吗?剑识通心也会有回声吗?
陈唤京按住剑柄,直到孤鹜剑慢慢沉寂。
在剑光敛去之后,山洞中出现了另一个发光的东西,那东西看上像是一个倒扣在地上的,发光的碗,但又偏偏给人一种是从底部开始慢慢浇筑而来的,浑然天成的高贵。
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碗,那么它的归宿应该是被举世难寻的工匠收藏在其幽居的山谷。那工匠日复一日想要去雕琢它,最终确无从下手,只好用被时间浸泡了无数岁月的目光将它打磨,直到它散发出这样的,令人羡艳的光,成为一件比工匠更举世难寻的珍宝。
可惜这个碗不能成为珍宝,不过可能成为法宝。
因为那些光是灵气。
极致精纯的灵气。
陈唤京很想知道,碗底下是什么。
在碗的旁边还有一双被布缠上,插进土里的筷子。那些布虽然看着很脏,却透露出一股复杂的气息,好像解密游戏中唯一一个可以触动的机关一样。
陈唤京这样想着,他决定先看看这双筷子,这和那些明显的暗示无关,只是他喜欢先拿筷子再端碗。
洞中就这样响起一阵嘹亮的剑鸣声,那双筷子震碎包裹着它的布,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吼叫。它近乎张牙舞爪的嘶吼着,周围隐隐演化出万里佛国,漫天魔光,那些光最终浮现成一道不大真切的龙影,仿佛这把剑是一座山,而这条龙盘踞于其上。
因为这座山的愤怒,那条龙对他怒目而视。
“我知道你很急,但你先别急。“
陈唤京露出挑衅的笑,随手握住了那把剑。
让他感到有趣的东西很少,这把剑算一个。
似乎是感应到陈唤京心中所想,那剑突然发出急鸣一阵,金铁交错之声不绝于耳。
下了一阵雨。
是雨中有剑,还是剑中有雨?
在剑雨交织中,那把剑的气息越来越盛。
陈唤京闭上双眼。
真是有趣的剑意。
刹那间,山洞中仿佛出现一道通天佛影,一尊金刚罗汉脚踏莲台而来,万里佛国之中,一条飞龙脱柱而出,盘于其身。
罗汉目光锐利,嘴唇紧闭,周身禅意凝集成滔天云雾,如同天穹成海,飞龙在云雾之中游走,四方雷鸣阵阵,它口吐人言道:
“还不伏诛?”
话音未落,罗汉发觉座下莲台不稳,低头看去,竟是一只难见五指的巨手,在那掌中,云海何其渺小,如沧海之一粟般,无法自主沉浮。一阵阵梵音颂唱声中,那飞龙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盘旋的云柱,他惊觉抬头,却看见面前一副面孔拈花而笑,好像在欢迎他来到自己的佛国。
罗汉自知不敌,周身翻涌起滔天魔气,化作一方旷世真魔,欲要撕裂这掌中佛国,殊死一战,然而他身处的佛国确在一瞬之间化为无尽深渊,散发出不可抗拒的伟力,拉扯着他极速向下坠落。危急时刻,那魔头身体突然被一双锐利的巨爪撕碎,一尊真龙破魔而出,直冲上最高的云巅,世间本无至高,龙飞何处,何处至高。
龙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,它很强,强到可以作为中州国运的图腾,强到可以冷眼俯瞰世间的一切。
陈唤京用不算冷的冷眼看着这条龙。面对这条龙他也没有什么情绪,如果有一点,那可能是有点怀念吧。
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,好像一把直指苍天的剑。
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前,他一直觉得龙的眼睛是没有情绪的。
直到那条龙开始颤抖,那把剑归于沉寂,那座山的雨渐渐停了。
陈唤京看到了一双截然不同的龙眼,原来龙也会恐惧。
不过他有点想不明白那条龙实在没必要害怕,自己不过是杀过一条世间最强的龙罢了。
他还是更喜欢那把剑桀骜不驯的样子。
陈唤京把剑收入剑鞘中,孤鹜剑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,虽然它已是当世名剑,但那把剑确实有资格以它为鞘。
在那把剑归鞘之后,碗变得不再像碗。它一点点地变薄,变小,直到变成一个诡异的形状,好像铺在尸体上的一层薄布。这层薄布逐渐散去,在它散去的同时,一股浓烈的生机散发出来,于此同时,一股充满压迫感的尊贵气息也逐渐流露。
好像一条将死的龙,用自己的生命写下的祝福。这样的祝福可以改天换地,续一国之运,平万物之殇,当它作用于具体的生物身上时,那便是绝对的神迹。
陈唤京静静地等待着,直到一切归于平静,他看见神迹之下,是个一头一尾四只脚的生物。那是一只不大的狐狸,通体雪白,瑟缩着脖子,将四只脚收敛到皮毛之下,只露出一个光洁的背影,像一颗将要被吃掉的汤圆。如果说它有与其他狐狸不一样的地方,那大概是它看起来很暖和。
一只普通的,人畜无害的狐狸。
陈唤京将它的身体翻转,举到眼前。
一只普通的,人畜无害的母狐狸。
当被揪住脖颈上的皮毛时,这只狐狸的脸终于露了出来,不过它还是用小爪子紧紧挡住自己的脸,好像刚刚才在吃着火锅唱着歌,现在就被人拿枪指着一样。
狐狸能懂什么呢?狐狸只是害羞罢了。最多最多,有一点点的害怕,这就是狐狸的全部了。
它仍然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。
直到窥探到了那句陈唤京心里的话之后,它立刻松开了捂住眼睛的爪子,同时身后变戏法般出现八条雪白蓬松的尾巴,左右摇来摇去。
八条尾巴的狐狸世间本来只有一条,在青丘山最高的那座宫殿。
陈唤京仍然看着那只狐狸,直到它的八条尾巴几乎要变成旋转的电风扇,同时脸上显示出及其人性化的,惶恐的神情之后,陈唤京才将视线转开,同时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。
狐狸松了一口气,虽然它窥探陈唤京的想法往往没有结果,但偶尔捕捉到的一些信息也足够它随机应变,保守住自己最大的秘密。
不过他不知道的,是此时陈唤京心中想的。
【连一只狐狸都懂通心决,无尘观这些年真不知混到什么地方去了。】
陈唤京这样想着,眼中浮现出那个身穿道袍的女子。无尘观的道袍本来是一道精致的灰,散发出天意般捉摸不透的气息,在那个女子身上却有着刺眼的白,好像死火山上活着的雪,是尘世中难见的绝景。
原来晓梦老师的道袍是开衩的……不好意思刚才冲晕过去了没注意。
那个人轻轻凑近,并未开口,确传出一阵声音。
声音浮现在陈唤京的心海深处。
“让妾身,来看看你的心。”
脖颈上一阵温暖,是一个个温柔的吻,在传递心中火热的温度。
【我记得没有这段啊?】
陈唤京恍然若初醒,有一只狐狸围住了他的脖子,并把脸藏进他的衣袍之中。
那只狐狸想要证明,自己是真的很暖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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